本文摘自 與大象共舞,即使跌倒也要帶著正念:用微笑面對失智症、大腦老化或慢性疾病的靜心練習
冬天遛狗讓我發現跌倒與製造瘀傷的新方法。每年冬天的早上,我和科比都會步行去離家五分鐘的結冰河面上散步,這條河貫穿我們居住的城市。科比喜歡在這個不用牽狗繩的臨時公園上奔跑。
在你想像這個畫面時,別忘了我的病症也包括行動障礙。如果你沒看過亨丁頓舞蹈症患者,可以想像一下火力全開的全身性帕金森氏症。患者會無法自主地亂動。雖然我還在初期階段,但動作無法自主意味著我無法控制或完全信任自己的身體。
你可以想像我牽著一隻拉不拉多幼犬走在下雪和結冰的路面上,應該是個滿有趣的畫面。我經常跌倒。有時候,我覺得我和科比好像在人行道上跳著踢踏舞娛樂鄰居。我喜歡結冰的河面上那份寧靜祥和,而且這裡看我跳舞的觀眾也少些。
最近科比和我早晨的河畔散步路線已開始結冰。路上還經常覆蓋著薄雪,所以特別滑。
有一個路段特別凹凸不平,毫無意外地我在那裡跌倒了。我整個人向後跌,手肘、背部和頭都摔在地上。我不記得跌倒時自己說了什麼。我正在努力擁抱跌倒這件事。如果我要享受人生,就必須想辦法享受跌倒的人生。我想知道跌倒能否發揮正念警鐘的功能,輕柔地把我的注意力導向生命不可思議的恩賜上。這一天,我跌得特別重。我一個人平躺在冰地上。我認真感受全身上下,應該沒有問題。所以我繼續躺在地上,我知道我必須和地面做朋友。咒罵地面對我沒什麼幫助。我繼續靜靜躺在地上,思索生命的恩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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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個時候,有位男士牽著狗走到河邊,他看見我。我瞬間把正念跌倒忘得一乾二淨。那一刻,我發現自己是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怪人。他有什麼毛病?我腦海中湧入母親發病後的回憶。或者應該說,我想起旁人對母親的議論。「沒錯,我在公園碰到她,我扶她從積雪的河岸上站起來,」我記得有人對我這麼說過。我想起他們眼中的母親:她有什麼毛病?誰會坐在積雪的河岸上?她為什麼不穿襪子?她不該出門吧?我也想起自己眼中的母親:她有什麼毛病?她出門前為什麼不記得換上適當的衣服?鄰居會怎麼想?
我躺在地上,這些念頭湧入腦海。我不想別人以看母親的眼神看我,也不想別人用我自己看母親的眼神看我,所以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。
我在心中自言自語。別再想和地面做朋友的事了,我看起來很蠢。快站起來。穩穩站好,表現得像個正常人。我確信最沒辦法讓你「表現正常」的方式,就是你一直覺得自己很羞恥,很尷尬,卻又強迫自己表現出你心目中正常的模樣。儘管如此,我還是努力嘗試。我碰到一位新鄰居,爾文(Erwin)。對於我跌倒這件事,他的態度和藹,非常親切。一開始我覺得很不爽。內心深處有一種羞恥感。帶著正念跌倒很難,帶著正念在別人面前跌倒更是難上加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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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跌倒
以我個人經驗來說,一個人跌倒會比在別人面前跌倒輕鬆一點。所以正念跌倒練習可以從一個人偷偷跌倒開始練起。一開始,就算我是一個人跌倒也會生氣。我會一邊用拳頭猛擊地板,一邊咒罵。但現在想到當初那個猛擊地板和咒罵的自己,我只覺得好笑。地板沒有做錯任何事。事實上,沒有人做錯任何事。我從一個人練習正念跌倒的過程中學習到,我必須捨棄以下的念頭:
●責怪
●指出錯誤
●覺得自己「應該」如何如何(早知道我應該……)
●羞辱自己
●覺得自己和自己的行為很可恥
●罪惡感
對我來說,這些念頭會帶來憤怒與自我憤恨。我必須找到引導我走向愛的跌倒方式,而不是走向恨的跌倒方式。如果我持續練習這種憤恨的跌倒方式,我就會變成充滿憤恨的人,這將會深深傷害和我最親近的人。我必須學會引導自己走向愛的正念跌倒方式。
練習正念跌倒時,一開始可以冥想自己怒氣沖沖地跌倒,直到你開始覺得想笑為止。笑是放下的過程,放下一部分的你;那部分的你仍執著於不可能的事,想要住在一個沒有因果關係的世界裡。
下一步是在跌倒時,聆聽你的內在聲音。留心這些聲音。想想它們從何而來。問問自己,你是否願意讓它們控制自己。躺在地上,直到你能真心誠意說:「我不怪地板,我也不怪自己。放下責怪,我愛地板。放下責怪,我愛自己。」或許說這些話,對你沒有效果。你可以找找對自己有效的說法。但是,請利用每一次跌倒的經驗練習愛自己。這也將為你身旁的人創造奇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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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別人面前跌倒
這比較難,難很多。當過學生,也當過大學教授,我很擅長讓別人覺得我很厲害。這個強項為我帶來很多好處,我也因此漸漸對它上癮。但這種優越感反而使我在人前跌倒時加倍難受,例如我親切的鄰居爾文。我希望他喜歡我,肯定我。誰會肯定一個跌倒的人?
身為人類,我們似乎都不喜歡跌倒或暈倒。甚至連看見別人跌倒或暈倒的旁觀者,有時也會留下心理創傷。我們不喜歡看見別人失控。或許跌倒的人與垂死的人看起來很相似。我們的身體之所以排斥跌倒,說不定是避免被別人以為自己性命垂危的一種下意識安全機制。
跌倒了靜靜躺在地上的時候,我知道自己並非性命垂危。但別人不知道。我們知道別人看見我們失控時有多難受,所以我們會盡快站起來,讓別人好過些。
老實說,在別人面前跌倒的正念練習我還只是初學者。我發現冥想這種情況還能一笑置之很難。我目前笑不出來,還得多多練習。如果我在別人面前跌倒時能夠處之泰然,就能夠減少自己與對方心中的恐懼。恐懼只會引發更多恐懼。
但我還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辦到。當我躺在結冰的河面上,鄰居爾文大聲詢問我的情況時,我該怎麼做?在別人面前跌倒,有沒有辦法變成一扇通往愛的學習之門?我認為有。
下次我在別人面前跌倒,對方問我有沒有事的時候,我希望我能繼續躺在地上,然後告訴他們:「我只是在練習跌進愛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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